他满身皱皮,像棵老松
从搓澡床耷拉下的两臂,近于枯枝
我抓住一只。抓住这举过我的
修缮过家的,拥抱过世界的手臂
为他搓澡
一下一下,很小心地
搓去他毛孔里的沙漠,腋窝里的雨季
正向脚心蜂拥的蜿蜒和坎坷
很儿子地,搓去
岁月镌刻在皮肤上的沧桑
和衍生在内心的孤独
父亲眯着眼。或许粗糙的澡巾
给了他改造老宅堂屋的享受
倒是我,搓着他早已不宽厚的脊背
感觉澡巾更像是一把自我革命的钝刀
因惊悸于岁月锋利而泪流满面
搓澡后的父亲,像卸过货的空车
轻松了许多,也矍铄了许多
他不让我搀扶,坚持独立下床
那一刻,雾腾腾的浴池屏住了呼吸
裸身而立的父亲,眼光明净
像一座雨后悬崖
(袁文章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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